張愛玲寫作風 文學風格
「張愛玲是世俗的,但是世俗得如此精致卻別無第二人可以相比。讀她的作品你會發現她對人生的樂趣的觀照真 是絕妙!張愛玲的才情在於她發現了,寫下來告訴你,讓你自己感覺到。」
我們可以從寫作手法、選擇題材、寫 作時候的心態,還有文章的體裁,來分析張愛玲的文學風格。
寫作手 法
1. 語 言淺白,簡單直接
這特色在她的散文隨處可見,好像在《到 底是上海人》裡 -
「誰都說上海人壞,可是越得有分寸。上海人會奉承,會趨炎附勢, 會混水裡摸魚,然而,因為他們有處世藝術,他們演得不過火。」
她用淺白得有點粗俗的 詞語來形容在她心目中上海人的模樣,令讀者看後對張愛玲眼中的上海人立即有一個鮮明的形象。
2. 筆 觸細膩動人
這特色見於她的小說,好像在《秧歌》裡 -
「他們一直是窮困的。他遁得早上躺在床上,聽見他母親在米缸裡舀米出來,那勺子刮著缸底, 發出小小的刺耳的聲音,可以知道米已經快完了。一聽見那聲就就感到一種澈骨的辛酸。」
張愛玲用勺子敲打了缸底的聲音,用聲音帶讀者進入故事裡,感受農民窮困的難堪處境,以打動讀者。
3. 描 寫細緻
在《傾城之戀》中,香港在白流蘇的眼裏卻是一個充滿流動生機的城市 -
「那是個火辣辣的下午,望過去最觸目的便是碼頭上圍列著的巨型廣告牌,紅的、橘紅的、粉紅 的,倒映在綠油油的海水裏,一條條,一株株刺激性的犯沖的色素,竄上落下,在水底下廝殺得異常熱鬧。」
張愛玲以這簡單的景色描寫,來對照上海城市的停滯與窒息。
同樣在《傾城之戀》,張愛玲寫白公館的 擺設 -
「門的上端的玻璃格子裡透進兩方黃色的燈光,落在青磚地上。朦朧中可以看見 堂屋裡順著牆高高下下堆著一排書箱,紫檀匣子,刻著綠泥款式。正中天然几上,玻璃罩子裡,擱著琺藍自鳴鐘,機括早壞掉了,停了多年。兩旁垂著硃紅對聯,閃 著金色壽字團花,一朵花托住一個墨汁淋漓的大字。」
讀者可從文字裡仔細的刻劃,想象 到白公館的裝潢,便更能投入故事。
全面描寫 -
張愛玲不侷促於描寫目前的事實,例子見於《秧歌》通篇。別的作家描寫共產黨統治下的中國,往 往側重於描寫種種慘絕人寰的暴行。這些實況,張愛玲也寫,但她更為以一個較全面的角度去看整個中國民族。《秧歌》寫共產黨對農民的迫害,也寫農民追求簡樸 生活的夢想,細緻描寫這兩個極端的世界,才能反映當時中國的情況。
4. 誇 張
在《傾城之戀》的結尾 -
「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。但是在這個不可理喻的世界裏,誰知什麼是因,什麼是果?誰知道呢?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,一個大城市傾覆了。」
要完成一個平凡的愛情竟然需要讓整座城市陷落,這未免太誇張,但讀者感受到的不是突兀,而是感 動。
英文寫作
張愛玲有一些作品,原稿是英文,如《秧歌》(The Rice Sprout Song)、《怨女》(The Rouge of the North)、 《五四遺事》(Stale Mates)等,完成後她才把故事翻譯成中文的。她在美國大學任教時, 曾經有一位像富農的女生,告訴張愛玲她看了《秧歌》,困惑的說:「怎麼這些人都跟我們一樣?」張愛玲聽後,也意識到《秧歌》裡的人物確實跟美國人或跟任何 人都沒甚麼不同,不是王龍阿蘭洗衣舖老闆或是哲學家。張愛玲頓時覺得被那個女生一語道破了她用英文寫作的癥結,和那位女生很有知己之意。
永恆?當代?
張愛玲的家庭背景,令她在既傳統又現代、中西文化互相衝擊的還境下長大。所以,她的文章既有中國古典文學的 美,又加入了西方文化的元素。張愛玲用上具貴族氣質兼摩登都市女郎的眼光寫當時的世界,無疑衝擊了當時的文壇。
1944年12月,張愛玲發表《自己的文章》一文 ---
「……我 用這手法描寫人類在一切時代之中生活下來的記憶,而以此給予周圍的現實一個啟示。我存著這個心,可不知道做得好做不好。一般所說『時代的記念碑』那樣的作 品,我是寫不出來的,也不打算嘗試,因為現在似乎還沒有戰爭,也沒有革命。我以為人在戀愛的時候,是比在戰爭或革命的時候更素樸,也更放恣的。戰爭與革 命,由於事件本身的性質,往往要求才智比要求感情的支援更迫切,而描寫戰爭與革命的作品也往往失敗在技術的成分大於藝術的成分。和戀愛的放恣相比,戰爭是 被驅使的,而革命則有時候多少有點強迫自己。」
從上文可見,張愛玲於四十年代,傾 向寫永恆性的題材,她的作品,是缺乏歷史和政治意識的。當時她在上海所寫的代表作品,反映了她對人、對社會、對生命都不作任何道德價值判斷。所以,她的小 說,既沒有大英雄,也沒有大奸大惡之輩,有的只是小人物,這些人物在生活中為了自身的生存而掙紮,而精打細算,而變得世故。
哪為何張愛玲在五十年代時,會寫極具政治意識的反共小說呢?原 來,《秧歌》和《赤地之戀》,都是在經濟的壓力下寫出來的「遵命文學」。一九五二年,張愛玲到香港後,與美國新聞處開始了合作關係,於是這兩本小說的政治 構架便不能不與當時美國的反共意識形態相通。張愛玲曾經為「故事大鋼已經固定」而感到不滿意,奈何生活進入困境,她必須作出一些妥協。故此,在五十年代, 張愛玲曾經寫過一些「當代」的文章。
但張愛玲始終鐘情寫「永恆」的題 材,她在美國定居後,改寫《十八春》成《半生緣》,就把大部分有關政治的情節都刪去,取而代之的是故事人物之間糾纏不清的感情瓜葛。張愛玲認為「戀愛」才 是永恆的題材,她曾說過:「我只是寫些男女間的小事情,我以為人在戀愛的時候,是比在戰爭或革命的時候更素樸,也更放恣的。」
女性主義
在張愛玲的小說中,女性自我的處理抽離了傳統父系社會的思想方式,女性往往會為自己爭取,以抗衡男性在社會 中的鞏固地位。
故事裏的主角往往具有雙重身分,一 方面是從屬者或被欺壓的角色,另一方面則又是父權的代理者,扮演壓迫者的角色:如《金鎖記》的曹七巧和《小艾》的小艾。她們在某程度上取代了傳統的男性家 長,但她們在年輕時,卻是抗衡宗法父權的反抗者。說得通俗一點,則是受盡欺凌虐待的媳婦將來成為更刻毒的婆婆的故事情節。這類雙重身分的人物,具有歷史的 意義,是中國現代文學歷程中女性的集體記憶。
五四時期女性作家筆下的女性自我形 構,其中雖不缺乏審視傳統宗法社會壓迫女性慾望的歷史現實,但由於性別角色的矯枉過正,在性別錯位中扮演比男性本身更男性的角色。這造成五四時期以來的女 性文學出現一種虛假論述的局面。張愛玲則能把握到那個新舊交替、女性意識抬頭和男女兩性關係處於變動的時代。她筆下的女性,往往有雙重身分,並沒有過度強 調女權,更能反映當時的實況。
另一方面,張愛玲筆下的女性,大多 擁有堅定的信念去追求理想,也有無比的毅力去抗衡男性主道的勢力。《秧歌》中的月香,她想盡辦法保護自己的家庭,最後還決心與共產黨同歸於盡,張愛玲就是 把這種勇氣,放在女性的身上,不讓男性專美。又如《傾城之戀》裡的白流蘇,她勇於追求自己的幸福,把別人的閒言閒語都置之不理,顯示了新一代女性的處事態 度,應該是獨立和有主見,再不需要和軟弱、順從、怯懦等被動的性格掛鉤。
矛盾
張愛玲的性格中聚集了一大堆矛盾:她是一個善於將藝術生活化,生活藝術化的享樂主義者,又是一個對生活充滿 悲劇感的人;她是名門之後,貴府小姐,卻驕傲的宣稱自己是一個自食其力的小市民﹔她悲天憫人,時時洞見蕓蕓生「可笑」背後的「可憐」,但實際生活中卻顯 得冷漠寡情;她通達人情世故,但她自己無論待人穿衣均是我行我素,獨標孤高。她在文章裏同讀者閒話家常,但卻始終保持著距離,不讓外人窺測她的內心;她在 四十年代的上海大紅大紫,一時無二,然而幾十年後,她在美國又深居淺出,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,以至有人說:「只有張愛玲才可以同時承受燦爛奪目的喧鬧與極 度的孤寂。」
體 裁
散 文有 《流言》、《惘然記》、《餘韻》( 一批張愛玲在上海時寫作的舊文合輯而成 )、《續集》( 自一九五二年離開上海後在海外各地發 表而未收入書中的文章編成一集 )
短篇/中篇小說 《傾城之戀》、《秧歌》等
長篇小說 《半生緣》、《赤地之戀》、《怨女》等
文學評論 《紅樓夢魘》
譯註 《海上花》
譯作 《愛默森選集》
劇作 《小兒女》、《情場如戰場》等
文壇 地位及她對後世的影響
張愛玲就是有那種攝人的作家魅力。 迷上張愛玲?因為她有那種天才去感受生活,能把感受通過文字呈現生活的真切而又迷離的直覺,還有的是她對人生的無常,命運的不可知性的喟歎和憂傷。這種喟 歎不能太深,憂傷不能太痛,太深了太痛了,怕感情承受不住。但喟歎不能太淺,憂傷又不能不痛,太淺了,不痛了,又沒有人生的味道,這就是所謂生命不能承受 之重,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道理。張愛玲把這些感覺掌握得很好,對人生的輕輕重重極其敏銳,人性的淺層,深層,雜色,雜感,雜心,雜味,在她的文章裡都能找 到,而且描寫細膩,令讀者回味無窮。
由於對人生洞察入微,她的作品能夠 成功觸及永恆性的題材,如:《傾城之戀》裡能夠「傾城」的男女情愛,亦可反映時代性的歷史事實,如:《秧歌》中農民被共產黨欺壓的情況。此外,張愛玲作品 的藝術成就亦能迷倒人,她以細膩的筆觸寫出動人的故事,更有不少作品被改編成電影和話劇,如:《傾城之戀》、《怨女》、《半生緣》等等。可見張愛玲確實對 二十世紀的文化界和藝術界造成了一定的影響。可是,在共產黨統治的中國裡,張愛玲的名字卻沒有放進早期的中國大陸的文學史中,這很明顯是政治和意識形態的 問題。
一九四三年年前,她寫了一些影評,探討了編、導、演三者的關係, 又對中國社會人情事故有深入的洞察。數年後,她開始寫劇本,其中有《不了情》和《太太萬歲》。到她移居美國後,她亦寫了一些劇本,如《南北一家親》、《小 兒女》、《一曲難忘》、《情場如戰場》等。她的劇本,和她的小說的風格大相逕庭,劇本走的是美國三四十年代的美國「愛情諧鬧喜劇」的路線,她可說是此類片 種的中國傳人,故而,張愛玲對中國電影史,也有一定的影響和貢獻。
六十年代末期,張愛玲展開了長達十 年對《紅樓夢》的研究,令當年燃起了研究《紅樓夢》的興味,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;她耗費十年精力成就了一本《紅樓夢魘》,搖身成為紅學權威,開拓出她的文 學生命裡另一層境界。
在長達半世紀的寫作生涯中,張愛玲 的作品除了在當時相當轟動文壇之外,同樣的,也在後世文學留下相當深遠的影響。海峽兩岸三地及海外華人地區,就有多位學者與作家以研究張愛玲創作為主,諸 如以女性主義視角解讀張愛玲的林幸謙、評論文學價值的夏志清、媒體專文論述的朱天文、王德威等。除在刊物發表或論文研究之外,亦有許多相關評論張愛玲作品 之著作出版發行,諸如張愛玲國際研討會的論文集結《閱讀張愛玲》。張愛玲的文學地位,更可從香港亞洲週刊評選二十世紀中文小說一百強中,出現了張愛玲的作 品《傳奇》和《半生緣》這個榮譽中可見一斑。
總結
張愛玲把一生貢獻給寫作,張愛玲的作品,大多接近生活,而且用字淺白,於是被歸入通俗文學,而張愛玲也樂於 當一個「通俗文學」的作家,她說過她很在意讀者的感受,強調自己和讀者同調,大家都是上海的「小市民」,所以她著力寫傳統通俗小說和戲劇,而不是新文學作 品或西方文學的譯作,以吸引更多的讀者。
在組成中國傳統小說的四個喻像 (喜、怒、哀、樂)中,張愛玲最喜歡寫「哀」,她認為「快樂這東西是缺乏興味的 --- 尤其是他 人的快樂。一般讀者總是更能被不幸打動。」由此我們可以理解何以張愛玲的作品通常都以悲情為主題。
專寫蒼涼傷情的張愛玲,為文壇創造 了叫人驚嘆的歷史,有人說她是現代文學史的「祖師奶奶」,她在當時文壇擔當領導者的角色,帶領潮流,是摩登女性的代表之一。可是,她又是一個深居簡出,看 似不問世事的作家。當時,似乎只有張愛玲能把這種矛盾穿在身上,有人說:「只有張愛玲才可以同時承受燦爛奪目的喧鬧及極度的孤寂……。」她當然當之無愧了。
有些東西累積滿了,一定要宣洩,就跟女生的月經一樣。只不過女性的月經排泄行為,大多是獨自
進行的,因此也造就了女性羞愧性格的不同變化產生......